幸福不再重现

山东百年电力发展股份有限公司 周 富

女人把剩下的黄瓜、茄子、芸豆等蔬菜，一股脑倒进了辣椒筐，她要收摊了。虽然时间还早，也就是10点多一点，这钟点正是卖菜的好时候呢。

女人的蔬菜今天卖的格外快，不到10点半就收摊。往日，女人是凌晨三点半到蔬菜批发市场，把买进的各种蔬菜，按种类分到五六个竹筐，然后，一步一挪地把几个竹筐搬到三轮车上，5点多钟的时候就回到家了。准备了早饭，把儿子叫起来，陪着儿子吃了早饭，7点的时候，儿子去上学，女人到街口卖菜。中午，儿子在学校食堂吃饭，女人不着急回家。菜，要卖到12点才收摊的。下午3点再出摊。自打王越明狠心离开娘儿俩，不辞而别以后，女人和儿子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下来，已经整整两年了。王越明是女人的丈夫，儿子的父亲。两年来，女人从不在儿子面前提起王越明，儿子也不说，娘儿俩相依为命地过着生活。日子再艰难，女人也不掉一滴泪。儿子变的成熟起来，一门心思用在学习上。

女人的蔬菜今天卖的格外快。与其说是卖，不如说是半卖半送。秤儿高高的，零头抹掉，客人拎着菜，满脸嬉笑地走了。女人把钱往包里随便一塞，数也不数。往日可不是这样，一分一毛，都要争执的。两张嘴吃饭，还要供儿子念高中，起早贪黑容易吗?女人的脸上淌着汗，有几缕头发粘在额头上，她随意摸几下，粗手上的泥土，把黑黑的一张脸，搞得深一道浅一道的。脸黑是日头晒的，手粗是搬竹筐磨的。自从狠心的王越明抛下他们娘儿俩走了之后，女人就不再注重穿衣打扮了。两年的时间，把个造纸厂下岗化验员、在家养尊处优的女人，变成了粗粗拉拉，不讲吃穿，斤斤计较摆摊卖菜的娘们儿。两年前，四十出头的女人，看上去，也就三十岁。而今再看上去，有五十开外的岁数了。

女人的蔬菜今天卖的格外快，10点半就收摊了。女人手脚麻利地把五六个竹筐甩进三轮车，风风火火地回了家。进门直奔卫生间，三下五除二脱掉所有的衣服，打开淋浴，认真地洗起来。女人穿戴好的时候，是11点15分。站在穿衣镜前，望着镜子里面黑瘦、粗糙的脸庞，女人拽了拽连衣裙的袖子，裙子比以前肥了。两年没穿了，一直压在衣箱里。狠心的王越明不辞而别了，穿给谁看呢?这还是王越明去法国回访母校时在巴黎买的，他说，合人民币八千七百多块呢。

11点27分，摆摊卖菜的女人，衣衫整齐地站在电业小区的门口，眼望路口，一动不动。七月的阳光，直直照着她，一丝风也没有，她地上的影子很小。女人已经打听过很多次了，送录取通知书的车，12点之前到达电业小区。儿子选报的大学今天送录取通知书。儿子的成绩是681分，高出那个学校录取分数线整整60分，女人有把握接到儿子的录取通知书。车来了，是邮政公司的车，绿色的面包车，车头挂着红绸结成的大红花。送通知书的小伙子是电业小区的住户，他认识女人，直接把通知书交给了她。

炽热阳光下的女人脸上是平静的，她极有礼貌地向邮政人员道谢，看着那披着红花的绿车驶进了电业小区，去给考取的学生送通知书。女人的心里翻腾着，此刻，她想笑，放声大笑;她想说，对所有的人诉说----但女人依然平静、坦然。

女人脚步平缓地进了家。门在身后关死，她又把门锁拧了两下，眼泪不自觉地淌出来，女人抿紧嘴唇，任泪水流淌。这么长时间了，女人第一次哭。两年前，王越明离弃他们娘儿俩的时候，女人心里苦极了，但她忍住了，没哭。也劝说儿子不哭。

屋里温度比外面低不了多少，空调是不舍得开了，电风扇在茶几上呼呼的响。女人哭出了声，她不再压抑，放声大哭。眼泪湿透了一张又一张纸巾，在女人的脚下落了一大片。

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，她径直走进过去是王越明的，现在是儿子的书房，直接从书橱的一本书里拿出一张照片。是王越明的照片，他在上面灿烂地笑着。儿子是非常懂事的孩子，王越明不辞而别后，怕妈妈伤心，就把王越明的照片全部藏起来了。偶尔一次，女人从梦里醒来，听到书房里有动静，从门缝里看到儿子在抽泣，手里拿的就是这张照片。当时女人没有打扰儿子。第二天在王越明常看的专业书里找到了照片，她把书合上，还放在原来的位置。那是王越明在法国留学时的照片。埃菲尔铁塔矗立在他的身后，高大健硕的王越明一脸阳光，灿烂地笑着。也不知谁是照片的拍摄者，竟把两个金发碧眼，胸部高耸，长腿而立的姑娘一起收了进去。可恨的是，她们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王越明。王越明没抛弃他们娘儿俩之前，每次见到这张照片，女人都要打听王越明是不是认识这两个老外姑娘，王越明从不解释，只是坏坏地笑，反问一句：你说呢?于是他就拧王越明的耳朵，儿子也拧，他拧爸爸的另一只耳朵。一家人欢笑着乐成了一团。

女人把王越明的照片立起来，靠在一个茶杯上。哭过了一阵，心里平静了一些。盯着王越明不变的灿烂笑容，女人开始抽泣“你个狠心的王越明，你不管我们娘儿俩，自己走了。你看看，你不在，我们怎么样?告诉你，儿子考上大学了，就是你原来的大学，学的也是你学的专业。你以为---以为、以为---我们，我们娘儿俩，离开你就、就不行吗，嗯---”女人胸脯急速起伏：“你放心，离开你，我们也要好好地活下去。你留下的钱，再苦再难，我一分也不会动，我要给儿子留学用，我要让儿子去法国留学，还去你的学校，还学你学的专业，学成了，还让他回国----”

女人一口气说完了憋在心中两年的话，感觉整个身子都放松了，她瘫软在沙发上。女人完成了两年前的心愿，下一步她要为儿子的学费打拼。

女人站起来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。走进卫生间，洗了一把脸，把裙子脱下了，又换上了出摊卖菜的衣服。出门卖菜前，给在奶奶家的儿子打了电话：“儿子，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。明天回家，我们到殡仪馆取你爸爸的骨灰，去公墓给你爸爸下葬。”

儿子在那边答应着。女人感到了些许安慰，儿子长大了，再现了一个活脱脱王越明，只是比王越明高一厘米，1米82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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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滨电厂王越明追悼会悼词摘录：“王越明，男，45岁，生前任海滨电厂总工程师。2007年7月26日，在机组大修竣工验收时，发现高空落物危及现场人员生命，他推开随行人员，自己却被钢管穿透身体，经抢救无效，以身殉职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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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事故通报摘录：“2007年7月26日，海滨电厂机组大修工地，在既无警示标志、又无阻拦设置的情况下，外雇施工队提前进入现场拆卸脚手架。施工中，随意抛丢钢管和管扣(卡)。下午15时，该厂工程人员进入现场验收大修情况，行至8#锅炉东侧，该厂总工程师王××被高空抛下的脚手架钢管穿透胸部，杨×右脚背受轻伤---”